“报告。”
太安静了,以至于余江都能清晰地听见透过门板传来的嗡嗡回声。
这个点不是应该收卷了么?怎么还是没有声音?
“进。”
朱琳略带怒气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听出来已经竭力在克制了。
余江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回了后排座位上,对坐得端端正正的同桌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这是?”余江小声询问。
“语文月考成绩逆天。”沈亦难得玩梗,却也言简意赅。
“沈亦!叫你呢你没听到么!”朱琳推了推眼镜,快步走过来。
沈亦和余江对视一眼,赶紧站起身:“老师。”
“你这次考的什么玩意?你能给我解释么?70分!我满分100分制的考试都考不出这分!”
沈亦从余江那里倒是也学会了乖乖认错,毕竟任谁都能听出,这次的朱琳不是在调侃,而是真的生气了。
外面的雨声又变大了。
余江听着雨声混杂着朱琳的骂声,心里只希望能够快些红色.暴雨停课。
这画面其实挺好笑的。
一个一米八的男生和一个女老师面对面站着,男生一脸乖张地低着头,听着女老师训。
然而整个班级没一个人觉得想笑。
想活命还差不多,命可重要多了。
“唉,你觉没觉得咱们家神医和鱼塘学坏了?”李凌从唇缝中一个一个地蹦出字来,偏过头向毛冲寻求意见。
“臣附议。”毛冲也偏过头,冲着李凌挑眉。
现如今班里人最明智的举动应该是安静如鸡地挨骂,等女老师自己骂够了,气消了,就捡回一条命了。
偏偏这种时候还出来一个趟浑水的——齐昊。
齐昊吊儿郎当地举起手,拖长调子慢悠悠地喊:“老师,别生气啊,沈亦那语文成绩不是本来就那样?这不是还有余江么?单科年级第一啊?啊?”
说完还疑似讽刺地看着余江,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这么短短一段话,就微妙地将所有针锋相对和战火纷飞都引到了余江身上。俗称踩一捧一,高级黑。
这时朱琳要是再跟着他的节奏走,把沈亦骂过后夸赞余江,那么基本,人际关系就崩得渣都不剩了。
如若刚刚被骂的人不是沈亦,而是在座的任何一位同学,恐怕今后和余江的关系都不会太友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沈亦同学作为当局者还是能分辨出是非的,立马蹙眉低声对余江说:“不用理他。”
出乎意料地,朱琳没有顺着齐昊的话说下去,而是将目光缓缓移向余江,眼底竟然隐隐有些失望。
余江被这一眼看得低下头,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余江啊……这次考试也不是单科年级第一了,也就比沈亦高不了多少,才124分。”
这话一出,班里多少惊讶声一片,也夹杂着几声微不可闻的嘘声。
和高一那时余江的排名掉到五十开外的光景别无二致。
少年人对于同伴的态度就是转变得如此迅速。
你有高于常人的资本,那便捧着你。
你从最高处跌落,那便一起松手将你摔下。
这种时刻的感觉往往最疼,却最能检验人性。
朱琳轻轻叹了口气,纵然眼前的是她最喜欢的学生,她也要骂,还得骂得更重一些。
成绩差的要骂,成绩好的,没考好,那就更应该骂。
“你的作文严重偏题了,如果不是阅卷老师是我,你就不是这个分数了,搞不好整篇作文就没分了!”朱琳眉头蹙得很紧,声调也比平常高了几个度。
“还有,我月考前不是专门开了一节课给你们讲说明文赏析模板吗?你看看,这题目是不是和模板一模一样?沈亦这道阅读题都是满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余江当然知道朱琳在月考前讲过一节这样的课。
但他当时昏昏欲睡,想要集中精力,再清醒时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走神。脑子里好像环绕着一团团浆糊。
这种清醒的堕落,是最为致命,也最为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