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老师。”一天遭到了两次打击,余江心理素质本来就不怎么样,纵然不可能提起精神,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朱琳略带责备:“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对不起的是我么?成绩是你自己的事情啊。”
第二大组的叶岚看不下去了,出声劝着:“老师,余江也就这一次失误了而已,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朱琳本来也没想这么咄咄逼人,只是一时有些替她这个退步的学生着急。
“算了,你坐下吧,等会儿我评讲卷子的时候你认真听,下课后再重新把这次考试的作文写一遍交给我。”
“好的。”余江低着头坐下了。
朱琳继续回到讲台审问别人,路过余江旁边的窗户前,还被风吹了一哆嗦。
“那边靠窗的同学,把窗户关上。”
“砰”地一声,随着窗户的紧闭,外界的雨声都被隔绝了,只剩下教室里嗡嗡的闷响,和同学们的窃窃私语。
余江把头埋进臂弯,什么也不想听见。
都说高一的时候不适应,总是以最大的努力应对,高三时最关键,更要鼓足劲复习。
高二是最容易厌学的阶段。
余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厌学了。
倒真不是他矫情,骂都骂不得,他从小到大被骂的次数可一点儿都不少,早就习惯了。
他只是不能容忍自己这么清醒地堕落,但他又无能为力。
他怨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
就像有一次邢庄找他去办公室谈话对他说的,他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几乎处处都要做到完美,没有一点点缺陷。
这时桌肚里转来手机消息震动的声音,他摸出手机一看:是吴成发的。
无所畏惧:余儿,突然发现好久都没和你说话了……
无所畏惧:我现在这个号不常用了,你加我小号吧。
[无所畏惧向你分享个人名片:小吴彦祖]
余江看着发小顶着的自从他们加上好友以来就没变过的头像,是自家的院子里他们小时候一起种的一盆铃兰花。
之前吴成还和自己吐槽说,他有一个同学嘲笑他的头像,说他像是提前步入了老年阶段,居然拿花草当头像。
人在很静的环境中闲下来,总是会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
余江想起自己的小学时期是在乡下老家度过的。那时候他还很小,无忧无虑,由他奶奶带着。
奶奶总是会看着他一把一把地揪着路边的狗尾巴草,嘴里还唱着“小小少年,很少烦恼,月落乌啼这样好……”
余江喜欢和邻家小姐姐一起在露天的大院子里玩,追着奶奶养的鸡乱跑。在下雨的时候,坐在门槛上,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看着面前的水泥地被雨一滴一滴地染成深黑色。
吴成是隔壁一个爷爷家里的娃娃,户籍在阳城那边,和余江一样大,每次放假都会回来乡下找余江玩。
有一次余江生日,吴成去县里的花店给余江买了一盆铃兰花当生日礼物。
后来……
余江的奶奶走了,余江跪在那个矮矮的小土坡前面哭了整整一天。吴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两个六年级的小孩子,在野外一站一跪,呆了整整一天。
那时候余江的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他们带着他在各个城市间兜兜转转,后来定居在了阳城,为了方便余江考高中,把户籍转到了那里。
邻家姐姐从此也和他们断了联系,走之前,余江带走了院子里那盆被呵护得很好的铃兰花。
初二那年,余江的爸爸妈妈离婚了,铃兰花差点在争吵中被余宇砸碎,余江拼命护着它,在一个忽然敏感崩溃的深夜偷偷跑出门,联系了吴成,坐在街边等他,把铃兰花交给了他。
上了高中,自从那次寒假离家出走去了吴成家里,此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那个小时候无忧无虑玩乐的老家的大院子,因为少了女主人的打理,现在也已经长满了荒草。
余江从那个深夜,忽然变得懂事了。
要是我考上了好的大学,是不是就能改变一些东西?
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可是现在呢?他厌学了,他之前认为的是他人生中的一切的成绩,他也渐渐赶不上了。
他讨厌这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渐渐走远,曾经拥有的一切慢慢失去,而只留下他一个人活在过去,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