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谁说不可惜。”谢宁之呛他道。

沈相楠被噎了一口，给自己打圆场，道：“刚摘的那一批可以拿来炒鸡蛋，宫里应该没有这道菜吧？味道也是不错的，老槐花炒着也香，剩下的拿来酿酒。”

谢宁之听他提到酿酒，不禁想起除夕夜沈相楠替他斟满的白开水，问：“谁酿？你酿？”

沈相楠道： “你教我酿。”

沈相楠一本正经，好像谢宁之答应他似的，“先生，你就忍心让这门好手艺失传？我是真心想学，你好好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埋在竹舍的那几坛酒，我再酿不出了。”谢宁之如实说，“那时用的酒曲早没了踪影，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宣国寻不见，自是酿不出那道风味。”

沈相楠道： “你就只教我怎么酿，味好不味好另说。”

沈相楠与他并肩行走，漫步月下，往竹舍方向去。

沈相楠说：“竹舍那几坛酒有自己的风味，你亲手教我的自当有别样的风味，非要说哪个更好？我不见得会酿的多差吧。”

谢宁之被他逗笑，说：“像白水的风味，倒是天下独一份儿，我可不敢教出去，砸了自己招牌。”

沈相楠道：“那时是我怕醉，醉了发疯。”

沈相楠叹口气，说：“从前喝醉过一回，发疯把家给烧了，后来没处去，才被竹笑父母收留，宿在阁楼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很感激他们愿意照顾我这么久，但是那终归不算我真正的家。”

沈相楠抬头望见那一轮月亮，半身隐约在云间。

“先生，你给我个名份吧。”沈相楠突然说。

闻言，谢宁之侧首，分不清是何情绪。

沈相楠垂眸看地，没敢去看谢宁之，他轻声说：“那样的话，竹舍就是我的家了。”

“现在也是，将来亦是。”谢宁之说，却没答沈相楠的第一个要求。

沈相楠再望，那月亮早被乌云覆盖，失了所有晖色。

“先生，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沈相楠眸色黯淡，“我可以感受到你对我好，特别好，可是你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回想起清明竹下雨，谢宁之没有提字诉说爱意。

寂寂无声，唯有二人脚步声前行，沈相楠都快认为谢宁之要避之不谈，正想转移话题，方听见谢宁之问他：“沈相楠，你有想过结婚生子吗？”

“……什么？”

沈相楠诧异非常，他即刻顿步，身体僵硬地转向谢宁之，缓缓才抬起眼来，眼皮似是千斤重，他看向谢宁之的眼神复杂，甚至漫上几缕红丝。

“你当我在桥上的话是一时兴起来哄你的吗？”沈相楠语气柔和，听不出有恼意，反而十分委屈。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记着，我信你。”谢宁之肃目道，“情窦初开的年纪，是全然想对对方好，说得是真心话没错。可是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你回头来看今日，若是后悔……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我为什么要回头？”沈相楠质问他，“我既真心交付，此生只求你一人白头到老，绝无虚言，绝不后悔，再过三十年，再过四十年，也是一样的！”

沈相楠凑上前去，盛满槐花的木篮还摇摇晃晃挂在臂间，他小心翼翼托起谢宁之的小臂，力度也不敢用上几分，怕谢宁之突然抽出手。

沈相楠认真凝视谢宁之，手掌甚至有些颤抖，他郑重地说：“你说要信我，那就信到底，我此生就动一次心，只要你还要我，我就绝不会走。”

谢宁之缄默无言，少年炙热的目光不容许他逃避，他的心田亦然翻涌，理智却还是胜过他的一腔怜惜，沉默过后，谢宁之嘴唇微动：“你才二十岁，往后还有很多路要走，有很多人会见。”

“你不想我见我就不见，见了那些人也不是你。”沈相楠急忙说，“唯有你，唯有你能入我梦中，你这样好的人，我再遇不见第二个。”

“所以……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沈相楠问的小心翼翼。

谢宁之的话语凝滞在胸口，是他低估少年人的赤忱，一声轻叹传来，谢宁之拉过沈相楠拥进怀中。

“不会不要你。”

那抹月弯从层云里探出头来，山风拂发，月光作裳，那槐花在袖下散出清香，萦绕满怀。

“沈相楠，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