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府门,不仅府外的护卫们得了后援,不至于命丧那没完没了的活尸之口,而卫府也平白多了一群杀尸好手,园中零散的活尸没过多久便被清剿干净。
火光映得天幕一片红白交杂,虽然依旧是夜,但人心总算稍得喘息,婢仆们也终于敢从屋中出来抬尸清扫。
院内巡视了一圈,裴石正和卫若兰劝着要将园中所有死人都烧了。这时,房中忽然传来一道朗朗之声,带笑而出:“若不是夜深怕惹人惊动,我倒觉得,干脆将人全拖到隔壁街口那火坑里一把烧了,倒是干净利落。”
裴石循声望去,竟是一个靛青窄袖褂子的俊俏公子,腰系红绳显得蜂腰猿背。手执长剑,英姿飒爽,一派少年英气,尤其那步伐沉稳、眼神从容,显然非寻常人家子弟可比。
裴石凝神打量,总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道:“这位公子,府中死者多是下人,也要留几分体面,免得主家落人口实。”
那“少年郎”一听,便爽朗大笑,声音里带了点得意:“裴管事不认得我了?不过才几日不见罢了。”
卫若兰摇头轻叹,道:“这是舍下内人,顽皮得很,叫裴管事见笑了。”
裴石神色一震,再看那“公子”,顿时恍然——那俊俏少年模样竟是卫府少奶奶史湘云!她男装束身,竟不逊色于那些王公贵族。
“原是担心府中有变,若真需带孩子出逃,这身装扮也好避人耳目。既然裴管事撞见了,便当作没瞧见罢。”史湘云打了个洒脱的抱拳,又问,“林姐姐在府无人相帮,可要紧?”
“府中有护卫府兵,二奶奶又善谋划,应该是无碍的。”裴石作揖赔礼,道:“我倒觉得少奶奶这身打扮,不减男子半分威风,若街头行走,也难叫人认出。”
卫若兰轻咳一声,示意她莫再胡闹:“府中有护卫和我在,你护着两孩子要紧。”
“偏我就不放心。”史湘云一甩袖,笑得毫不掩饰,“我还没搞清楚这些恶心东西是从哪进来的,怎能安心去睡?要去商议,我也一起。”
几人入厅堂,将尸体集中处理后,便把焦点转回正事。
裴石简要说明来意,强调了黛玉的传话:“若卫府有难,贾府愿出援手。”
卫太尉听说贾府建了哨所高台很是惊讶,连连点头称善,又对湘云道:“倒是未雨绸缪,能在家败时立身守家,还建哨所,又敢派人来通消息,实属难得。”
说起城里的火,史湘云道:“便是今夜府中有人瞧着夜里天色不对劲,也没听到有人才闻着焦烟知城里起火了。我们在府中又瞧不清楚,只怕殃及池鱼,便指着府兵出去瞧看,谁知反而引狼入室。”
“这才是最诡异处。”卫若兰神情凝重,“最初只当是贼寇,直到活尸行迹暴露,府中才彻底警觉。可贼寇怎会与活尸同行?”
“还是先将府门为何打开的原因找出来吧,免得重蹈覆辙。”史湘云觉得反正这夜也已经深了,“况且府外火情还不知如何,今夜大家怕是都难睡安稳。”
正说着,收拾府中尸首的家丁来报,说是尸首中除了家丁和活尸,有几个瞧着不是府中的人。
卫府人面面相觑,众人起身去看,不需要多认,一下子便觉察出这进府的除了活尸,还有贼寇。
只是人数不多,如今只看到五人,不知这些人是进府偷盗而已,还是另有所图。
裴石想了想,道:“不知卫府尚有多少马匹?这城中火势未歇,我想亲自出去看看有无救援。若是不妙,还是早些做打算。”
卫若兰点头应下:“出门探火的府兵还未回来,只怕凶多吉少。我同你一道前往。”
这么想的不只是卫府的人,黛玉多少也是这样。
“二奶奶,火势不但没缓,反倒比我方才上去时更大了些。”那名方从哨台换班下来的家丁神色凝重。
黛玉抬手示意旁人将图纸递过去,那不过是她听仆役们说所京中布局,匆匆画出来的街道草图,谈不上精确。
“你看看,卫府大约在这儿。”她以指点图,语气从容,却一语中的,“照你所说,这火若烧一整夜,是否可能蔓延到此处?”
那家丁接过图纸盯了半晌,才道:“还有些距离……可若真烧整晚,那便不好说了。”
黛玉听得院中梆子声又响了一轮,默默估算时间。裴石已经去了一个时辰,火势非但不见收缩,反倒愈烧愈盛,只怕是根本无人救火了。
黛玉哀叹一声,执笔重新勾勒火势范围,在火把下将几个关键街区圈出,圈上重重墨痕。
“看着是往西烧去,但其实这火不是单纯随风。更像是……火太盛了,周围自燃。”小红在旁低声道:“像是点了好几处,才烧得如此猛。”
“你说得也对。”黛玉点头,旋即唤来贾芸,“你去换一批家丁上高台,再叫人专看有无其他着火的地方。要换眼尖的不怕高的,再上去一趟。”
她有些心惊,只希望真如裴石所说,京中百姓多离开京城逃难去了。
换了好些个人上去眺看,虽说法不一,但是大多结论都是火势往四周扩大,甚至刚下来的家丁说有瞧见城北靠近皇城的地方,好像也起来灰烟。
黛玉正疑惑,一骑快马踏月而归。贾兰翻身下马,奔至她面前,拱手道:“二奶奶,抓到两个贼人!”
贼?
黛玉只想着贾府虽在上风区,但起火的地方不算太远,以防万一才叫今夜全员戒备,没想到能有意外收获。
“你问话了吗?”
“问清楚了。”贾兰难掩怒意,“他们是翻墙进府,意图打开府门引火入府。”
黛玉并没有急着去审问,而是叫来了方才曾经上过哨所的家丁,一干家丁一听有人翻墙进府,忙急着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