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放在包里的糖,在周秋山公司楼下买的,他忘记吃完了。
“这年头你们学校的人都喜欢在这种地方钓妹子?”
陈长见抬眼,附和着:“我们学校?”
这里住有远中的学生吗?陈长见微微皱眉,没遇见过。
“不是你们学校是哪?上次也有个人……”转头人已经不见了,大叔呸了一声。
“妈的,年轻的都真他妈烦人。”
陈长见从楼梯上下去,周秋山打着一把透明伞,橙光笼罩在面上,随着移动不断变换光路。还没走近,周秋山先牵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进伞下:“别跑,地滑。”
陈长见从支起的伞下一点点看清周秋山的模样。
他怎么会拥有这种雀跃的心情,心里绒绒得很模糊,但鼻息间的清冽却醒神,寒冷似乎让视觉都清晰了不少。
再次看到周秋山穿上校服站在自己的眼前,陈长见莫名有一种怀念的感觉。明明才过了十几天,但他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周秋山说:“我送你回去。”
“不吃个饭?你时间很紧对吧?要不你先回去。”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送你。”
之前周秋山复习的书资料什么的陈长见都给他寄了过去,也不知道这人在那么繁忙的情况下备考得怎样。
陈长见想着,并肩和他往前走。他伸手往外,“你妈妈回来了?”
他怔了一下,说:“是。”
陈长见抬眼看他:“能和我说吗?”
明明经常迟钝得让人生气,但有时候就敏锐得让他无可奈何。
周秋山摇头,笑了笑:“过几天吧。”
“你担心说的话影响我考试?”
陈长见脚步没停,声音微愠,“周秋山,我信你不会被网上的言论影响,你就应该信我。如果每一件事都需要我问你你才告诉我,那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怎么办?”
“我不希望这样。”
一把伞两个人,走路时肩膀不经意就会撞着对方,陈长见又不小心撞到了周秋山。
用劲了。周秋山转头瞧他一眼:“她让我搬走。”
细雨绵润。这才察觉渗进衣物里的寒般,陈长见打了个冷战。他站在原地,就像踩空了一样,心重重地落到地上。
雨水点点打在他身上,他僵硬地勾着笑:“她……她知道了?”
周秋山退了回去,伞罩在陈长见头顶,半晌说:“我不确定。”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但陈长见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不止一次,他思考过和周秋山的关系究竟对不对。时常会想,短暂地堕入蜜糖后醒来被兜头泼一层冷水。
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是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也无所谓。他从来就没有怕过,谣言铺天盖地涌来,如果第一次解释没用,他就不会再去理会了。
他就算被淹死,就算被所有人唾骂,只要在乎的人没有受到伤害就好了。
他看着周秋山的,裹着薄袄的少年眼睛清亮平静。在现在这样的寒冬里,像一层玻璃。曾无数次笑着向他眯起。
“她无论找你说什么都别听。”
周秋山最终斟酌了一会说了这句话。
“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陈长见突兀地问道,“不单是你妈妈。”
他抿了抿唇,感觉难以启齿,但习惯让他下意识地继续:“对不起,我现在才问。其实……”
其实我一直都在想。
陈长见滞了一下。
可是……为什么没有问出来?
已经走到槐树口。何奶奶店铺的灯光铺洒了过来。
这里就是暂停的标志。讨论会暂停,放在手心的手会抽走。他们一直没有言说,又习以为常的默契。
陈长见适时地沉默。但周秋山的声音却变得斩钉截铁:“那就让他们知道。”
陈长见震惊地抬起头。随即朝便利店望去,没人。
但直到楼梯口,陈长见才问他:“你说什么?”
周秋山敛眸,又看他一眼,低下头神色有点暗淡。
“我妈妈……她很厉害。”
陈长见吐了一口气,意识到气氛太过严肃,故意玩笑道:“有多厉害?和你们迟总一样嘛?”
两人躲进黑暗里。黑暗无声地敲磨着疲惫的神经。
他没说话,无声地笑了笑。他们的声音点亮了声控灯。陈长见避开眼神,耳尖有些发红:“你快回去,先准备考试。”
他笑:“好。”
陈长见急着赶人:“快走,我也要复习,没时间分给你了。”
周秋山站在楼道没动。
陈长见看了一眼,心里有几分难受。他又往上走。
脚步略显沉重。再回过头,发现周秋山还在,他又走快起来,声音在楼道回荡。
陈长见身子微弓,往下朝招手:“走啊。”
“等一下。”周秋山几步追上来。
陈长见疑惑:“做什么?”
“很重要的事。”
话刚说完,人影上前,他被往前轻轻地拖了一下。整个人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周秋山闭上眼紧紧地抱住他,几秒后松开,印了一个吻。
陈长见砰得炸掉。
周秋山笑道:“很想你。”
不管怎样,我很想你。
一切太快。
陈长见眼睛蓦地瞪大,眼底映下一抹少年的影子。
“你……你!!”
他张口结舌。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下了好几阶楼梯。手触在铁栏杆上冰凉,脑袋跟着击打的震动嗡鸣。
他又飞快地奔到阳台,往下望,下面的人对着这边挥手。
他想说话,但又忍住。
周秋山像个小孩得意地挥手。
陈长见气得笑了,目光一直追着瘦高的人消失在石墙后面。僵了半晌,才无措地把伸高的手臂放下,笑容慢慢地跟着消失。
心里一个念头破土而出,这时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风的温度。
陈长见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不敢问周秋山这些问题。
他太不聪明,也太坏。
即便什么也想过,但也希望周秋山能够一直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