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的梁上挂着两排灯笼,被春风轻轻撩动。
顾初禾踌躇了片刻,抬脚往他面前走,唤了声,“白大哥。”
“初禾…报仇没那么容易,你在明,敌在暗,你又没有靠山。我拿你当朋友,劝你一句,朝堂波诡云谲,不是你能搅得动的,余生好好活着要紧。”,白忱没像先前那样态度强硬,要求她赶紧离开侯府,这回他苦口婆心,是真怕她得罪权贵出什么意外。
大约是在戏院那晚,她不顾自身安危,逆流而上冲上二楼来关心他和陆砚舟时的急切神情打动了他,令他无法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般冷漠。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顾初禾能够从他的言语间听出关心之意,可她有自己的坚持。
“虽然我也不想让自己涉险,但那是我的亲生父母啊,我好不容易接近真相,竟要这样逃走吗?”
夜晚微风吹过顾初禾单薄的春衫,吹乱了她的头发,一双疲态尽显的眼睛里,却透出十分的倔强。
白忱之前不敢想象,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做到在父母双亡后,带着妹妹撑到今日的。
但此刻,透过她的双眸,他读懂了,她就是靠着对仇人的恨意,对父母的怀念,才坚持到了现在。
“你的身份不适合留在这里,你走吧,我来替你查。”,虽不愿承认,但他是真的输给她了,输在他对她的心疼,输在她的倔强。
顾初禾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侯爷身边,又有官职在身,做事比你方便,查案也方便。”,从白忱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不是冲动下突然做出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你想从净尘师父的口中套出幕后之人是谁,可以,我来做。”
顾初禾诧异蹙眉,她从未向白忱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你都知道?”
“你之前向我打听过净尘师父的事,他出身天福寺,又曾是圆修住持的弟子,当年巫蛊案事发就是在天福寺。结合你的身份,不难猜出你想做什么。”
白忱将她的所想所为整理得一清二楚,他这般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与他先前大大咧咧,还有些冲动鲁莽的个性完全判若两人。
可细想想,阵前他和陆砚舟一起部署战略,上阵后奋勇冲攻,若真只是个玩乐饮酒的莽汉,又怎会一路从军中无名的小卒,升为陆砚舟的副将,亦被陛下钦封为副指挥使。
他必然是个有成算有心计的人,这一点顾初禾从不怀疑。
她只是有些讶异,白忱一向对陆砚舟忠心耿耿。按理说他在得知她利用陆砚舟时,就该检举告发才对,如今竟主动提出帮她查案,这又是为何?仅是心善,仅是可怜她身世凄苦而已?
还是说…他对自己生出了男女情意?
顾初禾摇摇头,直言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行,这是我的家仇,不能让你做这些,万一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侯爷交代…”
话音未落,书房内陆砚舟打开门,循声而来。
白忱从来都是有事不瞒着陆砚舟的,但最近为了替顾初禾隐瞒身份,他都不怎么敢出现在陆砚舟的面前了,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透露了什么。
“你们俩,走得还真近啊。”,陆砚舟正打算回屋歇息,推开书房门,却听见他二人在拐角处嘀嘀咕咕。
白忱双手抱拳,行礼恭敬道:“都是为侯爷做事…”
陆砚舟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顾初禾微微低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这细微的动作落入陆砚舟眼中,更添了几分疑虑。
而白忱,虽神色如常脊背挺直,可额角那不易察觉的一层薄汗,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见状,陆砚舟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缓开口:“夜已深,纵有再要紧的事,也该歇了。”
他声音温和,听不出一丝波澜。
顾,白二人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同时欠身行礼,“多谢侯爷体恤。”
待二人转身离去,陆砚舟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凝。
回到屋里
郁春琅已经哄睡了顾长意,亏她还顺带从厨房带回两碗馄饨,怕那小妮子饿呢。
“春琅,从前都是你做饭给我吃,今儿也尝尝我的手艺。”,她笑着将碗推到郁春琅的面前。
看着碗里的馄饨个个晶莹小巧,想来味道也差不到哪里去,郁春琅是有些饿了,于是拿起汤匙就往口中送了一个。
可她刚吃进嘴里,就立刻吐了出来,表情还十分痛苦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馄饨被人下毒了。
“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顾初禾不解,她从厨房端到屋里,这一路上风吹了好久,想来早就降温了,不至于烫着嘴呀。
“咳咳咳,初禾,你还是别下厨了吧…这什么味儿啊,又苦又酸的。”,郁春琅赶忙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见她满脸不可置信,便道:“要不你自己尝尝?”
顾初禾不信邪,真就尝了一口,结果和郁春琅形容的一模一样,一点肉质的咸香味都没有,满口都是酸苦…
“呸,怎么会这样,我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呀,侯爷吃了以后还说不错呢,就连白大哥…”
话说到这,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那天白忱就尝了一口,立刻就放下汤匙不吃了,转头端给了陆砚舟。
那会儿,她还以为白忱是心系侯爷,这会儿细琢磨才知道,原来是这馄饨太难吃了,他不想当面说,是怕打击她的自尊心…
“什么?就这个,侯爷还说不错?他难道味觉有问题!”,郁春琅倒不是诚心挖苦她,只是这馄饨实在难吃到她无法理解,身为侯爷的陆砚舟早就尝遍山珍海味,但凡不是失去味觉,又怎会评出一句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