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陶峦依旧魂不守舍。
祝聿为她穿拖鞋,梳好凌乱头发,煮了红糖水一勺一勺喂她。
止痛药也开始起作用,小腹的疼痛早就不算什么。
她盯着祝聿手背上的凝固血痂,脸上棕褐色伤痕,心口又沉又闷。
真的算是为她伤痕累累了。
“对......不起。”她嘴唇颤颤巍巍,抬手握住祝聿手腕。
瞧见她手背上粉红印子愈加严重,就知道她肯定没按时擦药,祝聿犯了愁,“知道对不起,就记得按时擦药,少让我操点心比什么都......”
他突然止住。
两人都明白,过了明天,祝聿再想操心都没资格了。
“对不起。”
陶峦凑上前去,对着他拳头上的狰狞伤口吹气,似乎这样可以缓解一些他的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闷声不响,举着碗勺悬在半空。
一声又一声的道歉,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其实你不用道歉,又没犯错。”
是他错了,是他错误地纠缠不清,是他高估自己的位置,是他还在死不悔改。
从头到尾,每件事都是他心甘情愿,陶峦压根不亏欠他什么。
“我去做饭,有事叫我。”
双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星点,他再不舍也只能移开视线,等着陶峦松开手腕。
“对不起。”
陶峦果真慢慢张开手指,往后缩了缩。
祝聿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所有情绪一扫而尽,沉默走向厨房。
他掏出手机吩咐人去秘密调查秦庭礼的证据,淮京里有名的公子哥里头,他那些破烂事也算出名,以前只是少了专门想整他的人。
狗急跳墙这个道理谁都,要是把秦庭礼惹急了,他那性格指不定对陶峦做些什么肮脏事,祝聿不想赌,也赌不起。
如何不露声色整死一个人,祝聿做起来最得心应手。
陶峦没教过祝聿要做好人,她只教会祝聿如何爱陶峦。
所以若是有一点让陶峦陷入危险的可能性,他都不会贸然去做。
“到时候做得仔细些,别让任何人知道。”
祝聿最后叮嘱了句。
电话那边的人倒是有点惊讶,手下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事,老大再清楚不过,几乎从来没有这样一通电话里重复好几遍。
客厅里,陶峦手机铃声也同时响起,显示着“妈妈”两个大字。
她迅速收拾好心情,按了接通键。
“吃饭了没?”章女士的声音明显比前几天更有力。
她淡淡嗯了声。
“我今天出院去办离婚手续了。”
“真的吗?”她眼睛亮了几分,“你身体可以出院了”
“好很多,医生说我身体状况很好。昨天问了小晏说你们元旦后就能回来,我已经订好你出国的机票。”
她眉头挤蹙,背过身子,“这么快?”
“我还嫌慢,听小晏说你们公司有外派机会,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再说吧。”
“峦崽,你乖乖的,乖乖听妈妈话好不好?”
章女士语气里透着无限祈求。
“我不会逼你,这次算妈妈求你,妈妈只有你了。”
“卡里的钱足够你生活一辈子无忧无虑,算是我和你爸爸的心愿,你就待在国外,再也别回来,永远永远也别回来。”
陶峦如同泄了的皮球半躺在沙发上,好累。
她懂得章女士所有的不安,妈妈比自己可怜,她没有妈妈了。
“好,我会去申请的。”
轻飘飘一句话,说出来却好艰难,要忍着哽噎,要吞回辛酸。
“好乖,我的女儿好乖。”
继续和章女士寒暄几句,陶峦才疲惫挂断电话。
平静吃完一餐饭,她给祝聿擦完药,选择待在房间里。
洗完澡躺在床上,陶峦看着手机发呆,脑海里莫名就浮现祝聿的脸。
心里想着事,纵使有安眠药,也睡不安稳,她凌晨四点从床上悄然爬起。
没开灯,踩着地板绕过客厅,往大门右边走去,她轻轻推开次卧门。
出乎意外,床上空无一人。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行李箱立在衣柜前。
他走了?
陶峦下意识小跑到门口,看到熟悉的皮鞋还放在鞋柜上。
环顾四周,厨房、餐厅和洗手间灯全黑,她一间一间去开。
没人,
没人,
还是没人。
她脚步变得慌乱,甚至跑到主卧去找。
也不在这。
陶峦背靠过道墙壁,脸色惊慌又无助,拍着胸脯促使自己平静下来。
她视线蓦地停在自己卧室旁边的小储物间门上。
不会......不会在这......
小到只有几平米的地方,他怎么可能在这。
不会的,
不会的,
一定不可能在这。
陶峦在心里重复无数次,脚步却忍不住往前面走,手搭在门把手上,小心翼翼按压下去。
床紧挨她房间的墙壁,另一边则被清理出来成为过道。
侧躺在小床上面的男人显得尤为局促,修长的双腿无处伸展,只能蜷缩在床边,宽厚的肩膀此时被压得有些佝偻,仿佛被无情地抛弃压缩在这狭窄逼仄空间里。
怎么能睡这?
她闭眼摇头,猛地瘫坐在冰冷地板上,泪水毫无征兆大滴大滴往外掉。
终于知道为什么前几天,她开灯出门后,祝聿就在厨房准备熬红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