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浇透枯黄的芭蕉叶,泥屋外空荡荡,此前躲在芭蕉叶下避雨的人不翼而飞,晾在院子中间的火堆冒着余烟,随意丢弃的鸡骨头散落在地,敞开的泥屋横七竖八躺着吃饱喝足的人。鹤别云撩开唯一的布帘,屋子里只剩下瘦瘦小小的金泪,猪栓在角落里,钺好、骨炘不见了。
“她们在哪儿。”巫巫指向高耸的泥墙。
泥墙上,两个人影鬼鬼祟祟,一人拿着刀,一人握着钺,踩着雨水走进亭内,顺着楼梯往下。
在柱林里,钺好拽着骨炘躲进附近的黑棘林里,等来李厌香,破冰生火,不死人醒来,钺好捂紧骨炘的嘴,默默地看着李厌香掘坑埋人。以往回泥屋,住在楼上的人总会堵在门口要人交肉供奉神明,昨天回来,堵在门口的人不见了,挤在门口的人少了大半,昨夜骨炘看见他鬼鬼祟祟,今天又看见他埋人,消失的人肯定和他有关。
一回到泥屋,钺好拉着骨炘杀鸡烤肉,等所有人吃完回屋,夜黑雨落,二人爬上泥墙,顺着长廊下楼。
楼里没有窗户,沉着奇奇怪怪的气味,铺成地面的红砖留着暗红色湿漉漉的印记,两边的房门紧闭,钺好抬脚搭在左边的门上,稍稍用力,石门纹丝不动,门从里面锁上了。
骨炘抬手推左边的门,同样紧紧关着。
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钺好、骨炘对视,钺好举钺劈开一扇门,拽着骨炘躲进去推上门。屋内黑漆漆,黑暗里的东西拨弄骨炘的手指,“别玩了。”
“胡说什么?”钺好抵着门。
“不是你,哪是谁?”冰冷的东西还在挑拨她的手指,骨炘头皮发麻。
“呼——”钺好摸出怀里的火折吹燃。
橘红色的烛光下,躺着一张惨白保持微笑的脸。钺好、骨炘连连后退。骨炘认得他,是哪晚搏斗差点儿把她刺伤的人。
“床怎么是凹进去的?”钺好压着声音。
骨炘:“这是棺材。”
钺好举着火折绕了一圈,只有一口棺材。她走过去,举钺抬起死者的下巴,露出脖子上完整的伤口。
泥屋里常有打斗,死死伤伤太正常不过,他头身分家,下手真果断。屋子狭小,没有第四个人,骨炘抬起左手,方才的确有人在玩她的手指。屋外一声响,骨炘双肩抽搐。利器划过墙面的声音传进屋内,听声音,就在附近。
寒气森森,骨炘、钺好对视,骨炘拨开门,露出一条缝隙,屋外空荡荡,没有人,刚刚的声音也不见了。屋内没有窗户,只能从这扇门出去,骨炘缓缓拉开石门,撞上一张面带微笑的脸,骨炘反射性推上门。
骨炘认得他,他是之前偷袭她的人。
屋外拖沓的脚步声不断,钺抵在门上,蹭下一层泥灰,钺好指向密封的墙面,骨炘领会,走到墙边,右手搭在墙上,摸了一手黏腻的泥土。
“让你撞墙,你在磨蹭什么!”钺好拿着火折走近,烛光照亮泥墙。
面前这扇墙挂着稀泥,雨水从外渗进来,混着泥从墙上滚落。旁边的墙却干干净净,这面墙是刚补上的。屋内的人曾经出去过。骨炘、钺好头皮发麻,屋外的脚步声愈发密集,钺好举钺劈开泥墙,黏腻的泥土碎成块,屋外的火光照进屋内,墙外的烛台全被点燃,泥屋红艳艳一片。一群面带微笑的人迈着僵硬的步子冒雨前行,绿衣袍仰着头望着高处的人。
屋顶长廊,鹤别云同巫巫站在雨下,与底下仰头的人对视。
钺好:“果真是他。”
烛火照亮所有人的面庞,骨炘扫过每一张脸,这些人她都见过,他们曾经住在泥屋里,因为争抢食物被打杀,现在他们却回来了。个个僵着脸微笑,步履不停的往前赶。
“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神。”钺好纵身一跃,骨炘来不及阻止,只听见底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听到响动,不死人停步,纷纷扭头看向钺好,僵着的嘴角下压。绿袍下的眼角下垂,晃动手上的剑镯,剑铃碰撞叮当响,不死人继续往前走,停在墙角,搭成人梯往上爬。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路的神。”钺好撑地站起,推开奔来的人,大步走向李厌香。
“你在看什么?”陌生的声音出现在骨炘耳边。
谁在说话?
骨炘回头,屋外的烛火把整个房间照成红色。背后站着一具无头的躯体。
“嘿,我在这儿呢。”
骨炘扭头,脚边团着一颗头,是刚刚棺材里的哪颗,他长得很像一只老鼠。
他的嘴一张一合,“你不说话,是哑巴。”
骨炘脚步后退,眼角余光瞥见楼下被围困的钺好,手扶在墙上,摸到一根枯黄生藓的树藤。
他说:“刚刚我还摸了你的手指呢。”
立着的身躯抬起双手,秀出十指。
想到冰凉的触感,骨炘头皮发麻,抓紧树藤往下跳。
骨炘砸在人身上,底下的人扭头盯着她,对上眼神,骨炘弹起。搭建人梯的人同时扭头盯着骨炘。
剑镯摇晃,伴随“咔咔”响声,停滞的人扭头,撑着人继续往上爬。被骨炘砸中的人撑起身体,抓住前面人的肩膀,踩着膝盖往上爬。钺好推开挡路的人,靠近李厌香,抓住他摇晃的手腕,“别晃了。”
剑镯停止,不死人停滞,呆站在原地。李厌香推开钺好,继续摇晃右手,不死人又开始行走,顺着泥墙攀爬。
“你害了他们,又控制他们,我们还要给你上供,你算什么神!”钺好见他不听,提起钺朝李厌香劈下。
李厌香侧身躲过,左手抓住钺好劈下的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