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莫迟暮仔细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露出些满意的神情。
宴衡修驾马并排在他身旁:“昨晚深夜,莫小店家独自溜出客栈,可是去办了什么事?”
“啊?”莫迟暮微微一愣,但想想也确实瞒不过宴衡修,“嗯……”
昨晚。
莫迟暮翻进了熔金城官位最大的人私人宅邸里。
“你明白了吗?”莫迟暮曲着一条腿斜坐在堆满书卷的长案上,眼神威压地看着烛火下握笔书写的老头。
老头官帽歪斜,连连点头:“明白明白,状书已写好,明日一早就抓人!”
“哼,”莫迟暮冷冷一声,“你这太守好不负责,自己管辖之地,百姓出了冤案竟无察觉!”
“小官已知错,今后定更加细致,绝不让熔金再有此等冤案。”老头连连拱手,“还请鬼神大人安息。”
“你若做得好,我便不会再来找你,不然……”莫迟暮一个响指,手上燃起一束幽蓝鬼火,“定叫你活时多难,死入十八层地狱!”
老头立即满脸恐慌道:“鬼神大人,小官已知错,小官已知错,定办好案子,让大人如意!”
“好,本神就给你一次机会。”
说罢莫迟暮暗中用符,给自己来了个原地消失术。
离开熔金时,正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开阔地带莫迟暮放肆策马扬鞭时,身边只有宴衡修跟得上。或许是胜负欲在作怪,莫迟暮有意与他赛马。
不过两人一会儿你前,一会儿我前,不分胜负。
“宴仙长骑术不错嘛!”莫迟暮嘴角微勾,表示给对手的赞赏。
可宴衡修却说道:“是曾经教我的那个人好。”
而这如风飘过的一句话让莫迟暮捏住缰绳的手顿住了,深埋在脑海深处漂浮不定的记忆也定格在某一段——宴衡修的骑术,他教的。
莫迟暮嘴微张,回过神来追上宴衡修:“宴仙长,你,你还记得自己的骑术谁教的吗?”
宴衡修转过头,仔细盯着莫迟暮的表情:“莫小店家为什么这么问?”
莫迟暮微微发怔,确实,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又想求证什么呢?这世上是否还有人记得他吗?就算记得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果顺序早已更改。
“哼,”莫迟暮一笑,又恢复了平日里不着调对万事无所谓的态度,但无不夹杂着些小心思道,“从宴仙长的骑术来看,想必那定是个出类拔萃,卓尔不凡的人!只是心生崇拜,瞻仰其名。”
莫迟暮这一翻倒是把自己夸高兴了,而身旁看着这金灿灿笑容的宴衡修神色暗淡下去,仿佛刚刚抓住的春风又从指缝溜走。
可在没十足把握之前,他不敢冒进,恐惊动这浮光掠影,再一消失,成为永远。
宴衡修攥紧缰绳,克制地将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一个拍马超过了莫迟暮:“驾!”
“嗯?喂……”莫迟暮不知道宴衡修怎么突然不理人了,追着人,“当然啦,宴仙长也很厉害,人中龙凤,无所不能,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但他不管怎么哄,这次好像都不受用。
莫迟暮开始反思自己说了些什么伤人心的话了,因为在他印象里,宴衡修偶尔会突然生他的气,但也很好哄,三言两语就能得到原谅的。
他们走的这条路偏,行至晚上都没见到一个村庄,便选了块靠近河水的平坦树林过夜。
火堆上架着何庆与曲安抓的鱼,庄玄负责烤,江延则给每个人发干粮。
“莫店家。”江延拿给莫迟暮一个饼。
他转身正要去找河岸照顾马匹的宴衡修时,莫迟暮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江仙长,你忙其他的,宴仙长的那一份儿让我去给吧。”
“我也没什么……”
可莫迟暮没等他拒绝的话说完,一把夺过饼就跑:“您忙,您忙啦!”
江延愣在原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莫迟暮怎么突然这么殷勤了。
岸边那六匹马许是吃饱喝好,已没了疲态。
宴衡修手中拿着一个用叶片围成的水斗,还在给其中一匹喂水。
“宴仙长,”莫迟暮凑到身边,“赶了这么久的路,饿了吧。”
宴衡修没有理他。
莫迟暮又转到另一边,肩膀轻轻贴着人,用以往一贯的哄他的手段,弯头主动与他对视上:“宴仙长这奔劳一日乏了吗?怎么也不与我说话,可是那会儿提起马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我也不是对教宴仙长骑马的人感兴趣,更钦佩的当然是宴仙长本身了。”
最后一句是重点,莫迟暮拿这套哄小孩的话术,在宴衡修身上屡试不爽。
“呼,”宴衡修真搭理他了,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对莫小店家生气,只是白日想了些东西,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哎呀,”莫迟暮知道接下来他只需要有一些懊恼夹着点撒娇的语气就行,“宴仙长别想那么多了,这一路上你不说话,我也觉得稍许寂寞了。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另外几位仙长烤了鱼,我们一块儿去吃点儿吧。”
在那眨巴着的清澈的眼睛攻势下,宴衡修终于完全败下阵来:“好吧。”
“好的嘞!”莫迟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步往篝火营地去。
宴衡修果然是这世上,最好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