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他有点尴尬。
“我床洒水上了…不是,水洒床上了睡不了。”
梁怀知看着对方理直气壮地指着干燥如初的床单,湿漉漉的裤脚却诚实地贴着脚踝。
梁怀知掀开被角的手顿在半空,突然被冰凉的脚趾抵住小腿。
“就借半边,一晚上…”许廿天把自己裹成蚕蛹滚进温暖领域,后腰却刻意留出三指宽的缝隙“我保证不…”
未尽的话语消弭在臂弯里,梁怀知的下巴抵着他发顶轻笑“豌豆公主殿下,现在是谁的小腿不安稳的摩擦?”
梁怀知长叹一声扯过绒毯将两人裹住,湿热呼吸立即缠上他颈侧。他屈指弹灭台灯,在黑暗里收紧臂弯“明天去买新床垫。”
“要能陷进去的那种。”许廿天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钻,脚趾悄悄勾住对方裤脚“像云朵那种…”
雨声渐密,两道剪影在墙上融作一团。风铃在潮湿的夜风里轻颤,叮铃——惊落了窗外一树海棠。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房间,梁怀知皱了皱眉,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许廿天像只慵懒的猫,在他胸前蹭了蹭,发丝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十分钟后,梁怀知已经穿好衣服准备下楼了,但许廿天还滩在床上“不起的话我先走了。”
“马上!”许廿天连忙跳下床,光着脚跑到浴室门口,靠在门框上“梁怀知,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同居了?”
梁怀知淡淡撇了一眼他,没说话。
他笑嘻嘻地挤进浴室,拿起牙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梁怀知“对了,昨晚的事………你不会反悔吧?”
梁怀知正在套衣服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反悔什么?”
“买床垫啊”许廿天无辜的眨了眨眼“你说要买能陷进去的那种。”
梁怀知笑了笑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许廿天,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他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灿烂“哪有,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吗?”
许廿天刷牙到一半,转头突然惊呼“梁怀知你房间水龙头怎么一直滴水?你怎么有钱水费随便交啊”许廿天皱眉。
“省水。”梁怀知解释“这样水表不走字。”
“但下面接水的桶已经满了…”许廿天无奈开口。
“所以现在是在浪费水。”梁怀知沉思“我得想个新办法。”
楼下传来摩托车急刹的刺耳声响。
周喻芋拎着湿漉漉的拖把从楼梯转角探出头“梁哥!村口杂货铺老杨说你的快递泡水了…”
“完了!”正在刷牙的人猛然一惊“你的琴!我留的你的身份信息啊。。”说罢顾不上嘴角的泡沫跑下楼去。
“佳姐!我的琴还好吗?”快递是林浮佳顺路带回来的,最近梅雨季,雨水连绵不断,快递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外观看起来已经泡了水。
林浮佳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我也很慌还没拆呢,昨天到的结果没拿,今天就泡水了,我也是乐器啊!”
外面的纸盒软软囊囊,因为泡了水已经变形了。两人蹲在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乐器。
“梁怀知——别傻站在那,旁边那个箱子是我和周喻芋送你的,很贵的!”林浮佳手上动作没停,但对梁怀知大喊了一声。
许廿天已经徒手撕开纸盒,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幸好里面的包装没有被打湿。
林浮佳拿回来的是她回国时存放在国外的电吉他,红色带着张扬。
他小心翼翼从盒子中拿出那把吉他,其实许廿天没有告诉对方吉他是他亲自挑选的木材和熟人打过招呼定做的。
琴身是暮云浸染的渐层色,自琴头向下晕开青黛色的水墨纹,一抹银丝嵌成的流云纹穿过指板——那是许廿天和朋友打电话亲手挑出的唯一特别的木材。
琴颈比标准尺寸薄了几毫米,乌木指板边缘特意打磨成温润的圆弧。
“琴弦是纤维的,张力只有钢弦的三分之一,我觉得你弹起来可能会顺手一些。”
梁怀知看着对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那些陈年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许廿天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将琴颈轻轻塞进他掌心“琴颈比市面上大部分吉他要薄,这样虎口就不用完全张开了”
林浮佳抱着自己的电吉他吹了声口哨“我就说许作家这几个天天视频骚扰我哥们的制琴工作室,原来…”
琴颈弧线完美契合他变形的掌纹,那些被挑断又强行接续的肌腱在琴弦下发出细微震颤——那个他不愿回忆起的白光里,父亲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捏着他最引以为傲的琴弓“弹不了琴才好…怀知希望你记住这是惩罚…”
“别只看他的琴啊…这可是我和周喻芋帮你一起买的小提琴。
我看你那把修修补补的琴头断了还跑音,她说…如果我想感谢你的话就送这个吧…”林浮佳从地上的盒子中轻轻拿起来那把小提琴。
当梁怀知在再一次看到小提琴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恐惧?害怕?还是愤怒呢。他是否会想起被琴弓挑断手筋的那个雨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