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里的锡纸星星在图书馆暖黄的灯光下微微发亮,树岚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沈意的手还横在我身前,却在听见"发高烧"时猛地一颤——他大概想起了校庆时那场意外,想起了当年突然离开留下的遗憾。
"你怎么......"我伸手触碰那颗泛着淡蓝色光泽的星星,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八岁那年的雨夜,浑身湿透的自己蜷缩在水塔下,恍惚间是熟悉的檀木香气将自己裹住,背着自己冲向医院的身影,原来一直都是树岚。
树岚指尖划过铁盒边缘,露出自嘲的笑:"你总说水塔是秘密基地,却不知道每次你偷偷跑出去,都有个'尾巴'跟着。"他从内袋掏出泛黄的日记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樱花,"那年沈意突然搬走,你发着高烧说胡话,喊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声音渐渐哽咽,"我怕历史重演,怕你再被人抛下。"
沈意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放下防备的手臂。阮清欢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架后,推了推眼镜:"所以故意制造矛盾,是想测试他会不会再次离开?"淮之安从他身后探出头,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棒棒糖:"哥,你这招也太损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树岚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轻声道:"其实每天傍晚,我都会去喂流浪猫。"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因为你小时候说过,小动物最需要温暖。"他又指向修补好的古籍,"帮人搬东西、打架......不过是想让你看到,我能保护好你。"
我望着他手腕上的烫伤疤痕,突然想起某次在便利店,他为了救打翻热汤的小孩,毫不犹豫地伸手挡住。原来那些刻意的刁难,那些藏在暗处的守护,都源于最笨拙的在意。
沈意主动将铁盒合上,递还给树岚:"以后...一起保护她。"他伸手勾住我的小指,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树岚怔愣片刻,随后露出释然的笑,重新戴上金丝眼镜:"那你们可得小心了,我这个表哥,可不会轻易认输。"
走出图书馆时,雨已经停了。树岚走在前方替我们开路,沈意悄悄将我的手塞进他的口袋取暖。远处,阮清欢和淮之安打闹着,淮之安突然指着天空惊呼:"快看!双彩虹!"
两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就像那些被误解的过往与崭新的未来,终于在这一刻交汇融合。那些藏在矛盾与误解背后的温柔,也如同破云而出的阳光,一点点照亮彼此的心房。
霓虹初上的街道,树岚的皮鞋踩碎满地银杏叶。他忽然停在水塔改造后的天文观测站前,指尖抚过斑驳的砖墙:"你在这刻'沈意与桃桃'的时候,我就躲在第三个台阶后面。"他转头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与记忆里重叠的倔强眼神——那个总穿着不合身灰衬衫、攥着玻璃弹珠不敢上前的小男孩,原来从未走远。
沈意的手骤然收紧,我感受到他掌心渗出的薄汗。树岚从西装内袋掏出褪色的牛皮纸袋,里面躺着三颗生锈的弹珠:"你七岁生日那天,沈意赢走了你最喜欢的蓝色弹珠。"他声音发涩,"我在草丛里找了整整三天,后来听说你哭了,就把自己仅有的都藏在这里。"
夜风卷着天文台的铜铃声,掀开了记忆的封印。我突然想起某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树荫下总有个影子偷偷挪动,每当我转身,只看见灌木丛里晃动的衣角。还有暴雨夜紧紧护着我的体温,原来不是错觉,是树岚把校服外套整个罩在我头上,自己却在泥水里摔得膝盖渗血。
"为什么现在才说?"我盯着他腕间褪色的红绳,和沈意当年系在水塔栏杆上的一模一样。树岚轻笑,镜片后的眼睛泛起雾气:"你总说沈意是光。"他摊开手掌,掌纹里还留着幼时攀爬水塔的疤痕,"我怕自己这团影子,会弄脏你们的星星。"
淮之安不知何时带着阮清欢赶来,两人抱着从便利店"搜刮"的零食,却在看到树岚泛红的眼眶时安静下来。阮清欢默默拆开一包薄荷糖,分给每个人:"所以那些故意的刁难,其实是想确认......"他推了推眼镜,"确认沈意不会再丢下她?"
树岚弯腰将弹珠埋进树根,起身时顺手替我理好被风吹乱的发梢:"现在该明白了吧?"他看向沈意,目光不再带着锋芒,"我从来不是想抢走什么,只是想站在离光最近的地方,和你一起守护她眼里的星星。"
沈意主动伸出手,两个少年的影子在天文台的灯光下终于重叠。远处的便利店传来打烊的音乐,王姨的电话适时响起:"怎么还不回家?炖了你们都爱吃的糖醋排骨!"树岚的指尖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我肩头:"走吧,小桃子,这次换我带你们抄近路。"
月光爬上水塔顶端的望远镜,将三个并排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被时光折叠的童年遗憾,那些藏在刁难背后的笨拙守护,终于在重逢的这一刻,拼凑成完整的星河。
清晨六点五十分,铁门准时响起叩击声。淮之安把脸贴在雕花缝隙上大喊:"姜若桃!沈意买的生煎包要凉啦!"话音未落,阮清欢伸手把他拽到一边,自己递上温热的豆浆:"别听他闹,保温袋裹了三层。"沈意站在梧桐树下笑而不语,书包侧袋露出半截我最爱吃的草莓味饼干包装。
上学路上永远充满意外。淮之安非要踩着砖缝跳格子,结果差点撞上晨跑的大爷,阮清欢眼疾手快揪住他后衣领;沈意默默把我往内侧带了带,自己贴近车水马龙的路边;我弯腰捡被风吹走的发圈时,三个人同时转身,阮清欢的眼镜滑到鼻尖,淮之安夸张地摆出"护驾"姿势,惹得晨练的阿姨们忍俊不禁。
放学铃声是撒欢的信号。淮之安从书包掏出珍藏的漫画,非要和阮清欢比拼谁能把台词念得更肉麻;沈意摘下耳机,分我一只耳塞,播放列表里是新发现的小众乐队;路过甜品店时,我多看了眼橱窗里的草莓蛋糕,第二天课桌抽屉就躺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包装盒,附带沈意的字条:"体育课跑最后一名的人请客。"
深秋的银杏叶铺满街道,淮之安抓起一把叶子往阮清欢头上撒,金黄的雨幕里,两个身影追逐着跑远;沈意弯腰捡起最完整的扇形叶片,夹进我新买的笔记本;我踩着落叶发出清脆声响,回头看见他嘴角的笑意比夕阳更温柔。
暮色渐浓时,王姨总会站在别墅门口张望。"又闹到这么晚!"她嘴上嗔怪,手里却端出刚烤好的曲奇,"小淮,给你留了双份巧克力豆的。"路灯次第亮起,四个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交叠,淮之安讲着白天偷听到的八卦,阮清欢时不时拆穿他的夸张演绎,沈意安静地听着,偶尔与我对视,目光里流转着细碎的星光。
晨光还未爬上窗帘,铜铃清脆的声响已在走廊炸开。周叔戴着白手套轻叩房门,身后跟着端银盘的女佣,温热的毛巾、熨烫妥帖的校服在氤氲水汽中铺开。我蜷缩在被窝里,看着她们利落地掀开被褥,记忆突然闪回小时候——那时王姨总会把脸贴在我床头,用带着桂花香气的嗓音说:"小懒虫,太阳晒屁股啦。"
餐桌上的骨瓷碗盛着燕窝粥,却不如沈意书包里捂热的饭团诱人。当银勺第三次伸向我嘴边时,我别过脸去,瞥见窗外梧桐树上的麻雀。淮之安此刻大概正叼着面包在巷口等我,阮清欢会把没喝完的牛奶塞进他书包,沈意则低头检查我今天的课程表。
浴室的水温精准维持在38度,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女佣们垂首侍立,机械地递来沐浴露,让我想起实验室里精密的仪器。我关掉花洒,水珠砸在瓷砖上的声音混着心跳,突然怀念起体育课结束后,和阮清欢挤在更衣室里抢吹风机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