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的人,动手哪会分轻重?谢谨言突然发难,沈自钧应对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又被卡住喉咙,顿时面色涨红,呼吸不能。
可也是酒后的人,四肢绵软,哪里攒得起力气?沈自钧屈膝猛踢,转瞬就把谢谨言反压在书柜上。
“敢和我动手?”他钳住谢谨言的双腕,高举过头,狭长的双目凶狠地逼视对方,“你疯了吗?”
谢谨言腰肋被踢到,疼得抽冷气,依然愤恨地嚷:“沈自钧,你他妈的,从我家里滚出去!给我滚!”
沈自钧用力按住他,被他的蛮不讲理勾起火气:“看你几本书就又骂又打的,你吃错药了?”
“我吃药关你什么事!少管闲事!”
“给我滚,现在就滚!”
谢谨言情绪激动,痛骂不休,沈自钧心里烦躁,索性狠心捂住他的嘴:“我耐心有限,你再骂,我不介意对你下重手。”
攥在掌心的腕子愤恨挣扎,却逃不开强硬的压制。
沈自钧可以确定,抛开醉酒的因素,无论技巧还是力量,眼前这个暴躁的男人都不是自己对手。谢谨言虚弱得厉害,如同一块几经雕琢的老木,看似外表精细,内中早被蛀空了。
拖着这样的身体和自己动手,他怎么敢的啊?
确认这一点,沈自钧反倒有恃无恐了。本来想瞒天过海,如今看起来,竟然完全没必要,要辖制这个男人,远比自己想象得简单。
毕竟,谁不怕死呢?
“你打不过我。”他凑到谢谨言耳畔,慢慢说。
谢谨言狠狠瞪他,大约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难以逾越,慢慢停止反抗。
“这就对了。”沈自钧乐于接受他的示弱,唇边浮现一丝笑,松开手,“好好说话,别激动。”
谢谨言脸颊上还有淡淡的指痕,眼神还是冷厉的:“从我家里搬出去。”
沈自钧轻笑:“我不。”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谢谨言忽然歇斯底里,“上赶着凑过来,你有——”
一只手猛然掐住脖子,沈自钧的声音透着威胁:“好好说话。”
“再这么倔,我可没法保证不伤到你。”
谢谨言圆瞪双眼,瞳仁深深,映入男人的影子,如同闯入迷障的鬼魅。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令他脊背发凉,寒毛战栗。面前这个男人并不狰狞,声音却带着戾气,好像背负了沉重的罪孽。
压在喉结的手指略松一松,没有撤下。谢谨言清楚,沈自钧想听他说话,但是如果听不到想要的回答,那只手会毫不犹豫,再次扼住他的呼吸。
“你不能在我家住下去了。”谢谨言喘着粗气,低声说。
“刚住下,就不行了?”
谢谨言整张脸泛着晕红,他微咳着说:“你不该翻我的东西。”
沈自钧浑不在意地笑:“看你几本书,就把我赶出去?谢谨言,你这人,洁癖这样重么?”
他独自在家的时候,早把室内布置瞧了一遍,除了客厅,卧室的氛围也很压抑,一样的黑白灰,如同墓室。
被子枕头叠放得仔细,床单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更别提衣柜里的服饰,三套中山装,两套西服,剪裁和颜色极为正式,黑色大衣悬挂在侧,余者全是白色、灰色的衬衫和毛衣。
毫无生气。
谢谨言似乎有洁癖,家里收拾得过于整洁,简直久无人住一样。
翻他几本书而已,至于气成这样?
“你不该翻。”谢谨言认真地重复。
沈自钧嗤笑:“大惊小怪,翻了又能怎样?也没见天下大乱——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见不得人?”
“沈自钧!”掌心的脖颈猛地挺起,谢谨言抓住沈自钧的胳膊,仿佛被激怒的伤豹,竭力捍卫最后一丝领地。
沈自钧没费多少力气就把他压回书柜上:“我说,好好说话。”
这回他掐得更用力,谢谨言唇瓣微张,齿间一点嫣红,起初奋力挣扎,逐渐卸下力气。沈自钧瞧着那双杏花眸慢慢失焦,忽然松开胳膊。
谢谨言瘫软着跪倒,剧烈呛咳。
“听话。”沈自钧垂眸,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
笼罩在阴影里的男人咳出眼泪,一双眼睛泛起湿意,依旧倔强。
有趣的猎物,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不屈服,反倒勾起几分征服的欲望。
他蹲下身,扣住谢谨言的肩膀,推到书柜边,鹰一样的的视线将猎物紧锁。
“你打不过我,别做无谓的事。”他再度警告。
谢谨言喘着粗气,冷笑:“所以呢?你要杀我?”
“几本书而已,犯不上杀人。”沈自钧笑得云淡风轻,背后隐含着更深的威胁,“只要你听话。”
如果不听话,那么他可能会因为其他事,夺人性命。
谢谨言讥讽道:“想不到,我家里竟然住进一个亡命之徒。”
沈自钧站起来,抱着胳膊在书房踱步:“我对你的性命不感兴趣。”
“你对什么感兴趣?”
“对你,很感兴趣。”沈自钧回头,戏谑地盯着谢谨言看。
“你有病——”
“这样虚弱的身体,为何装着一个倔强又暴躁的灵魂。”沈自钧慢悠悠说出后半句话。
谢谨言陡然住口,目光落在那本《人体解剖学图谱》上,神色一凝。
“你看到什么了?”他的声音低落下去。
沈自钧耸肩:“你这里的书可真杂,宗教医学文艺都有,我才翻了几本。正准备看看人体解剖,就听到你们在门口说话,连书都没来得及抽出来。”
他端起桌上的泡面,惋惜一声:“都凉了。”
谢谨言慢慢起身,将那本书推回去,转身挡在书柜前面:“旧书一本,没必要看。”
“确实,没手机好玩。”
话是这样说,可是眼睛依旧在谢谨言身上,来回打量。
心知他的好奇绝不会善罢甘休,谢谨言垂眸,叹息道:“算了,如果你想了解,我可以给你看看。”
“嗯?”
红布落下,露出桌角一台显微镜。谢谨言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打开书柜隔层,取出一个盒子。
“血液涂片,皮肤切片,还有头发……”他如数家珍,摆在桌上,熟练调试显微镜。
沈自钧没见过这个,当即放下碗,凑过去瞧。
“这都是哪里来的?”
“用我自己取材。”谢谨言淡淡地说,调好画面,让到一边,“不是对我感兴趣吗?让你看个痛快。”
紫色的圆形泡泡簇拥,中有几个硕大的红色泡泡,仿佛气球。
“这是血液,我换一张皮肤的给你看。”谢谨言声音淡漠。
沈自钧抓抓头发:“你给自己放血?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