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冷气渗入骨髓,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檀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苏以凡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跪在一座漆黑的石台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浓雾,隐约能看到扭曲的树影,像是无数枯瘦的手臂伸向天空。
"醒了?"
黑衣道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以凡猛地回头,却见对方正盘坐在一座石雕的供桌上,道袍下摆垂落,像是一滩流动的墨汁。那张被黑雾笼罩的脸微微低垂,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瘆人。
"这......这是哪儿?"苏以凡声音发抖。
"我的地方。"黑衣道人轻笑,"或者说,我的鬼蜮。"
鬼蜮?!
苏以凡心头一颤,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他听说过,道行高深的厉鬼能自成一界,将活人拖入自己的领域,生死皆由鬼主掌控。而眼前这个道人……竟能随意开辟鬼蜮?!
"你......你到底是谁?"苏以凡强撑着问道。
黑衣道人缓缓抬手,指尖轻轻一挑,笼罩面容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眉眼阴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我叫卫承冬。"他慢悠悠地说道,"不知道我那好干儿子……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
卫暄的......父亲?!
苏以凡瞳孔骤缩。他从未听卫暄提起过家人,更不知道他还有个道行如此高深的父亲。可眼前这人的气质和卫暄截然不同——卫暄虽然冷淡,但身上总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而卫承冬......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连呼吸都带着阴寒的死气。
"看来是没有了。"卫承冬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也是,他怎么会愿意承认,自己有个想拿他换躯壳的养父呢?"
苏以凡心头狂跳,下意识往后退,可脚下石台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青灰色的鬼手猛地探出,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踝!
"别急着跑。"卫承冬幽幽道,"我请你来,是想跟你谈笔交易。"
"什......什么交易?"苏以凡强忍恐惧问道。
卫承冬缓缓站起身,道袍无风自动,袖口滑出一柄漆黑的短剑,剑身上刻满了血红色的咒文。
"很简单。"他微微一笑,眼中绿光闪烁,"我要你......帮我照顾卫暄。"
苏以凡浑身一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照、照顾卫暄?"他结结巴巴地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卫承冬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拂袖。
刹那间,周围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浓雾翻涌着散开。苏以凡只觉得眼前景物飞速变换,再定神时,竟已站在一座青翠的小山头上。
夕阳西沉,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山风微凉,带着草木清香,与方才鬼蜮中的腐朽气息截然不同。眼前是一座古朴的道观,青瓦白墙,檐角挂着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苏以凡茫然四顾。
"二十年前。"卫承冬站在他身旁,声音忽然变得温和,"我刚把卫暄带回来的那天。"
他的模样也变了——不再是那副阴森可怖的鬼相,而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道人,眉目间甚至带着几分慈祥。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幽深得令人心悸。
道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探出头来——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瘦瘦小小,脸色苍白,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格外清澈。
"那是......卫暄?"苏以凡瞪大了眼睛。
小卫暄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包袱,站在门槛内不敢出来。他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过来。"卫承冬——或者说,二十年前的卫承冬——蹲下身,朝孩子伸出手,语气温柔,"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卫暄犹豫了一下,慢慢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