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绝望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城主与青山公子的咽喉。

为何偏偏是戚玉嶂？

昨夜她们才得消息，戚玉嶂孤身犯险，夜闯宫禁，图谋行刺天子！更兼暗中下毒，鸩杀储君！

龙颜震怒，天威赫赫。圣旨已下：下月初八，午时三刻，法场问斩。

若想救封灵籁，唯一的生路，便是救必死无疑的戚玉嶂。

可皇家天牢，龙潭虎穴。那铜墙铁壁，重重守卫，岂是轻易可破？

死寂之中，一直沉默如渊的青山公子忽然开口，目光如电，直射向百鬼生：“听闻南疆故地，有上古秘传之术，能令重伤濒死、筋骨寸断之人，瞬息间健步如飞，内力奔腾如旧？”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百鬼生尚未答言，城主已霍然色变。她猛地欺身上前，铁指如钩，狠狠扣住青山公子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声音因惊怒而尖利：“你疯了不成？！！”

青山公子任由她攥着，衣领勒得颈间生疼，面上却浮起一丝近乎悲凉的冷笑：“疯？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他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与血火，“自二十年前那场血雨腥风，你我侥幸残喘，便已是活着的疯魔！筹谋半生，忍辱负重，白骨铺路，鲜血浇灌，方有今日局面！眼看大仇将报，夙愿得偿，难道要因一时妇人之仁，让这二十年心血，万千性命换来的微光，顷刻间——付之一炬？！”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城主心口。她攥着他衣襟的手剧烈颤抖，眼中那点残存的理智，正被绝望与疯狂寸寸撕裂。

城主的手，终究是缓缓松开了。

那攥紧衣襟的力道，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筋骨。她踉跄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月光透过高窗，惨白地映着她的恶鬼面具，面具之下的那双曾睥睨江湖，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烈火焚烧过后的灰烬，空洞和绝望。

“疯了……都疯了……”她喃喃着，声音嘶哑，像是砂砾在喉间摩擦，“这二十年……我们把自己……都熬成了什么怪物……”

青山公子整了整凌乱的衣襟，颈间勒痕清晰可见。他脸上悲凉的冷笑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目光沉沉地转向阴影中的百鬼生，那眼神，是无声的催促，亦是最后的通牒。

百鬼生一直蜷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块沉默的顽石。此刻，她终于动了动，看向城主失魂落魄的身影，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秘术……”她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叶摩擦，“确有。”

两个字，让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冻结。

“但非‘上古’，而是‘禁咒’，亦或者说是蛊术。”百鬼生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此蛊名为‘燃魂续命蛊’，非以药石，而是……以命引命，以魂续魂。”

“种母蛊者，需心甘情愿，以自身心头精血为引，燃尽魂魄本源之力，强行激发种子蛊者垂死之躯所有潜能。种子蛊者，确能得一时之神勇，宛若回光返照，筋骨重续，内力奔腾……然……”

“……此蛊逆天改命，代价便是种母蛊者自身。精血燃尽，魂魄亦将随之……寸寸……湮灭。子蛊者……亦非幸免，潜能耗尽之时，便是……油尽灯枯、魂飞魄散之刻。此乃虽是以命续命……实则是同归于尽之法。”

比之前更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同归于尽”四个字，如同丧钟，在空旷的殿内幽幽回荡。

城主靠在石柱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石柱缝隙里，渗出点点殷红，她却浑然不觉。

青山公子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一丝极细微的抽搐掠过他的眼角。他死死盯着百鬼生，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剖开，看看这幅躯壳下是否藏着谎言。

“……代价，竟是如此……”城主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游魂，带着泣血般的凄然，“青山……你……”

百鬼生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她像一尊风化的石像，只余下干涩的声音在空气中低回：“城主……青山公子……用或不用……皆由……尔等……决断。若用我便立即去准备，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