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好一次要吃半片猪,野鸡肉少骨头多,根本吃不饱,还要再去打猎,钺好拽着往回跑的猪,劈开挡路的黑棘,钻进黑棘林消失不见。
“在这里等我。”骨炘追过去。
棘林密密麻麻及人高,不见半点阳光,泥土黏腻沾鞋,湿气从下往上蹿。钺好不见踪影,地上印着错乱的脚印,有短有长,皆朝着一个方向。骨炘挥刀砍下黑棘,铺在地上,拔出脚踩着黑棘蹭去鞋底的湿泥。
鸡鸣声远远甩在身后,黑棘吞噬阳光,遮挡金泪和一众尾巴,露水滴落,清晰可闻。
骨炘抬手抹去颧骨上的露水,习惯性看手,手背一点鲜红。
蛋壳裂开的声音接连在头顶炸开,骨炘抬头,树枝上挂着一具面目浮肿的尸体,手里抓着石锤,是之前在路上遇见的被野狼吃空的人。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破布条里的白色肋骨成了鸟窝,摞着一窝裂开的鸟蛋,最顶端的鸟蛋一分为二,窝着一只黑鸟,羽毛乌黑发亮,头顶着半枚蛋壳,闪亮的金眼睛挑着骨炘。
肋骨之间的鸟蛋裂出一条缝,鸟眼在裂缝之间皴巡,慢慢撑开蛋壳,用力过猛,蛋壳掉在地上,砸在骨炘脚下。
骨炘刀尖挑翻蛋壳,秀出红透的蛋膜,和钺好敲开的那枚蛋一样。头顶的鸟蛋接连裂开,猪哼声响在野棘林,钺好带着猪,应该是她。骨炘砍下野棘,丢在地上铺路。
劈砍声重叠,骨炘加快速度,劈开最后一层野棘,地面零零散散盖着倒下的蛋壳,蛋液挂在黑棘上,抬头望去,全是掏空的尸身,肋骨筑窝。
这些人骨炘都见过,他们有的败在骨炘手上,有的饿死在打猎途中,有的死在野兽腹中,不管他们怎么死的,现在他们都成了鸟窝。
骨炘踩碎蛋壳,鞋底踩上粘腻的蛋液,两侧黑棘的切口整齐利落,是一刀劈下,猪蹄印散在黑棘路间,钺好走的这条路。
“噶——”
一声鸟鸣,黑鸟飞出鸟窝,冲向骨炘。
浓重的血腥气袭来,前头的鸟嘴上挂着肉丝,骨炘抬臂捂住口鼻,追着脚印往前跑。
黑鸟追得紧,贴着后背,骨炘放下手,挥刀驱赶,黑鸟围成笼,红色的爪子抓破骨炘的衣服,划破她的手背。尖锐的鸟嘴啄破她的刀。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这群鸟吃掉。
骨炘左手把刀插回腰间,腾出手摸怀里的火折子,没有火石。
骨炘抽出刀,将黑鸟一分为二,鸟腹破开,掉出一枚金色的石头。
骨炘脚步凌乱,一脚踩中眼珠,黑鸟的金豆眼裹着怒火,仰天嚎叫,转而低头猛冲向骨炘。
鸟喙似刀,杀猪刀啄成破网,黑鸟勾住破碎的衣服,扑腾翅膀,啄向骨炘的眼睛。突来的一只箭射中眼前的鸟。黑鸟暂停,扭头看向箭来时的方向。
钺好咬着鸡腿,抽出猪背上的石箭,摩擦腰间的钺,擦出火星,扫过黑棘,右手搭箭,射中为首的黑鸟。
黑棘燃烧,黑鸟悲嚎,涌向钺好。钺好抽箭沾火,丢在右边的黑棘里,抽出钺,破开黑鸟群,抽空拿着鸡腿,咬走最后一块肉,丢下骨头,边嚼边劈,拖着小猪走到骨炘跟前。
钺好挥舞钺,劈开涌来的鸟,走到骨炘身边,斩开拦在中间的黑鸟,“三头猪。”
骨炘:“……”坐地起价。
黑鸟双翅燃着火,围着二人绕成圆,点燃整片黑棘林,骨炘劈开涌上来的黑鸟,“它们不怕火。”
“管它怕不怕。”鸟越来越多,钺好手搭在左眼眼罩上,寒气从脚底往上蔓延,冰霜由下而上覆盖燃烧的黑棘,冻住低处的黑鸟,高处的鸟往四处乱窜,躲不过蔓延的冰霜,连成一片冰墙。
周围只有她和骨炘,没有第三个人,钺好放下手,握紧钺,“谁!”
脚底的雪霜并列有序,一片连着一片,骨炘抬头,看向缝隙之外。只看见一片白,没有人。
巫巫肩撞鹤别云,“你的符阵失效了,她能看见我们。”
昨日赶回道观,门檐下挤满瑟瑟发抖的泥美人。泥美人被雨淋透,身上淌着泥水,面部,舌头融化,说不出完整的话,巫巫放出小泥巴,小泥巴重塑泥美人。泥美人才说昨晚运送冰棺,进入一片黑棘林,林子里到处都是尸体,鸟窝,她们吓怕了,丢下冰棺跑回道观。
一夜未歇,巫巫收回小泥巴、根据泥美人说的路线,连夜赶来,谁知会遇见她们。
“她看不见。”鹤别云盯着脚前的蛋壳。
黑鸟刚孵出来,蛋壳应该是新鲜的,这些蛋壳表面全是颗粒,截面全是黑灰色的颗粒,旁边布满粉尘,像是腐朽很久,这些鸟养在腹腔内,赖着腐肉生长。
“别看了,没人。”钺好举钺劈开拦路的鸟墙,掉了一地的碎渣,“走,回去煮饭吃。”
来时的路被烧毁,迷失方向,骨炘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走哪边?”
“这还不简单。”钺好脚踢猪屁股,“带路。”
小猪盯着哀怨的眼神,换来钺好的恐吓,“再看,我就让你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