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珑珈见状立马板起那张厚嘴纯,嘟得老高,用怪里怪气的声音逗她:“哎哟~我知道啦,你现在哪还像我丫鬟,分明像我小老婆!”
小桃本来正要哭,却被她说得忍不住噗嗤一笑:“夫人,我在说正经事呢!”
“好好好,正经!时辰不早了,等我凯旋归!”
说罢岳珑珈摆摆手,将身上的包袱紧了紧,转身离去了。
小桃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那步伐渐远的身影,终于轻轻叹了口气。风从海那头吹来,掀起她的发丝,也拂乱了她的心绪。
沧浪山庄,乃阜海县中最大的庄园。其名虽带“山”字,实则并非依山而建,而是章恒道挥金如土,于府中堆砌假山水石、巧布亭台楼阁,试图以“自然”之貌彰显其奢华财力。
可在本地百姓眼中,这座庄园更似豺狼出没之所,久而久之,庄前“沧浪”之匾,也被私下称作“豺狼窝”。
日上三竿,海风略带咸湿,岳珑珈顺着一路打听,在小巷辗转,终于找到了沧浪山庄的后门。
她并不急着靠近,而是悄悄蹲在一旁,一边压低草帽遮住眉眼,一边暗自观察着出入之人。
府墙高耸,朱漆斑驳,门后隐有叱喝之声,似训下人,又似驱狗。
不多时,几名粗使婆子推门而出,各人手中提着大木桶,桶里溢出残羹冷炙、烂菜臭水,气味冲鼻。她屏了口气,立刻迎了上去。
“这位大姐!”她弓着腰、拱着手,一口方言学得颇似,“咱府上可还缺人?我手脚麻利,眼里有活儿,洗碗洗得又快又干净。”
几人停下脚步,最前头那婆子本欲不耐地挥手,却在看清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顿了顿——拱桥眉、大麻子、肿嘴唇,一副憨相。
“哎哟,还真别说,”那婆子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一圈,“府里刚好就缺你这等‘模样古怪’的。钱先生正要我再招几人,你倒来得巧。”
她往地上啐了一口,手往后一摆,“走罢,跟我们进去报个名。”
岳珑珈略一迟疑,仍是点头跟了上去,还说着“我来我来”抢过领头那婆子的大木桶拎着。婆子见她既勤快又主动,便也没拒绝。
只是心中却泛起疑云:这般轻松就混进府中了吗?而且,只招“模样古怪”的?这……是什么意思?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前头几人的背影,每一个都背弓腰粗,手上掌茧斑斑,说得也都是府中琐碎杂事,看不出异常。
风忽起,扬起她袖中的几缕碎发,她转念一想,若真是狼窝,那便做只狡兔,先探虚实,再行取命。
另一头,阜海县盐务署内,灯火通明。盐运使崔文信正端坐主堂,与数名幕僚言谈。近日盐价上涨,百姓怨声载道,朝中已有风声传来,他却一派安然。
“朝堂那边不过虚张声势。”崔文信嗤笑着抚须,“本官坐此十年,早知该如何打发那些御史的嘴。”
话音未落,檐角忽然“咔哒”一声。
紧接着,风动纱帐。原本在一旁侍立的仆役忽然动作僵硬,一声未吭便喉头溅血、缓缓倒地。
所有人猛地起身,火光摇曳中,一道黑影自主堂梁上缓缓而下,像一缕夜雾一般。
封隐岚,现身。
他一袭墨衣,敷面,只露出色沉如寒潭的眼眸。手中短刃未沾血,却似自带杀气,光是立在那里,便让人呼吸一窒。
崔文信猛地后退,厉喝道:“护卫!来人——”
厅外冲入数名死士,衣着精良、刀光森冷,皆是崔文信重金雇佣的暗卫。
封隐岚却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下一瞬,他身形一动,已似幻影般落至其中一人身后——短刃斜挑,那人尚未来得及转身,已倒地抽搐,喉间溢血如注。
第二人扑来,封隐岚顺势一转手腕,利刃从那人臂肘缝隙滑入,直抵心窝。
第三人已惊惧退却,却被一柄袖里箭钉死在墙柱上。
崔文信面如土色,颤栗着后退道:“何人派你前来。”
封隐岚冷声道:“大人无需知道。”
说罢,一刃封喉。
崔文信睁大双眼,仿佛尚未意识到,自己这座铜墙铁壁的盐务署,竟真有人敢夜闯主堂、取其性命。
他倒下的瞬间,桌上茶盏尚未冷透,地上死士血尚温热。
封隐岚衣角微拂,步伐稳如初至,一路踏血而出,不带一丝犹疑。
门外夜风吹来,卷起他衣摆一角,仿若幽魂行过,死神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