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性情未免也太好了吧,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家伙缠上的。
正寻思着调查一下织田作的人际交往状况——太宰治自觉是免得他被人欺负,一只手伸过来,似乎是预备揉一揉他的头发。
几乎是本能的,太宰治不假思索地一仰头,巧之又巧地避开了织田作。
他并非没有与人亲密接触过,太宰治惯于善用自己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达到某些目的。他知道人们看向自己时炙热粘腻的目光代表什么,也知道那些不怀好意的言语和动作暗含何等恶意。
太宰治对此,全无波澜,毫不在乎。
然而,这一次,他却极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惧意。
他能感觉到,织田作根本什么也没想,不过是纯粹地,以这个动作来表达对他的喜爱和亲昵罢了。
啊,真糟糕呀。
但事实证明,织田作,的的确确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男人。
他说——太宰是个小孩子。
这要是叫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被他骗得团团转的人知道了,恐怕会捧腹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吧?
太宰治还是个孩子——真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可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却认真得过了头,灰蓝色的眼眸里尽是迷惑,显然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为什么?
太宰治这回是真的弄不懂了。
这叫他感到恐惧。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知晓他是怎样一个怪物吗?!一个糟糕至极,与世人格格不入的异类?
他几乎是本能地,展开了反抗。
——伪善。
这是他口不择言的指控,却也是一次后知后觉的求助。
太宰治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自己,同样的,也从不曾有人看破他的本质。
就连森欧外,也只以为,这是个爱自杀的小鬼罢了,或许有几分聪明劲儿,但也不过如此。
一块用完就丢的石头,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正是太宰治所期望的——只是,如今他却升起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幻想。
如果是这个人——
他茫然无知,怀着战栗等待着,等待着织田作发怒,将他赶走——
这样,他便可以远离他,远离这个危险可怖的,温暖诱人的,猎人。
织田作没有生气。
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懂得太宰治潜藏的真意。
他太好了,以至于竟然会对太宰治伸手——
“我并不是好人。”
不,不对,如果连织田作你都不是好人,那“温柔”“善良”“正确”这些词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可言?
“我有一个必须实现的梦想。”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你拥有自己也发自内心认同的道路和目标啊,这是我这种异类,不曾拥有的东西。
你是……真正“活着”的,也是……“想要”活着的。
“如果杀人的话,就没有资格了吧。”
真坦诚啊,织田作。
简直让我恨不得立刻就转身逃跑。
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存在啊?
为什么,要让我生出不切实际的幻想啊?
为什么,要给我错觉,让我以为你是喜欢太宰治的啊?
太可悲了,不肯相信又想要相信,渴望得到又不敢伸手,仅仅是站在原地假装微笑,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勇气了。
他会怎么做?
会彻底地,“抓住”我,“杀死”我吗——
真仁慈啊,他放过了我。
太可怕了,他竟然放过了我。
他放过了我,我却觉得,我已经,被他牢牢地抓住了——